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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10 Thu
《靜寂的盛典》性別數位徵件|也字旁的填充題—他和她(三)
Location/桃園市原住民族文化會館

《靜寂的盛典》藝文徵件


近年,性別議題在台灣因「公投」「同婚」提高了聲量與注目,追求平權抑或是性別認同都是重要的討論主題。今年在桃園市原住民族文化會館舉辦的年度議題展《靜寂的盛典》,探討的正是性別認同在原住民族部落中,雖被熱烈討論卻不能聲張的矛盾。
為期一年的展期,我們有幸從策展人觀點與參展藝術家作品,討論原住民族人的「性別議題」。感謝勇於投稿的他和她,讓我們可以透過族人或觀者的來信,看見不同的性別生命經驗。





 


 

 不 管 你 喜 歡 的 人 是 誰 , 只 要 幸 福 就 好 了 


我媽是來自花蓮布農族郡群,爸爸則是平地人。
小時候回花蓮,總覺得表哥表姐對我的態度都不是很友善,導致我並沒有很喜歡和媽媽回花蓮,也讓我身體裡一半的靈魂並沒有完全認識花蓮的山與海,原以為是因為我是「混血兒」且都在都市生活,少了貼近部落自然的那股氣,他們並不喜歡平地人,媽媽也不太知道要如何使我融入母族的文化。我一直以為只是這個原因。直到我上國中後的某一天忍不住問了媽媽:「為什麼感覺他們不太喜歡我? 」媽媽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因為你不夠像男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這個家對我的偏見與期待。
高中的時候跟一位男同學走的很近,常常會一起討論新發售的遊戲,要怎麼破關、怎麼配裝打王等等,那時候我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崇拜,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的座位在我前面,我可以坐在背後靜靜欣賞他肩膀的寬度與呼吸起伏、他的側臉、他和其他同學討論事情或聊天的神情,我可以看上一節課、兩節課、一整個上午,甚至是一整天,最喜歡的是他偶爾不經意地回眸對我莞爾一笑。但那時候我不甚理解也不敢承認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只能催眠自己,只是崇拜的心情罷了。

更何況他有女朋友,而且社會提醒著我,我們都是男生。

要指考的那年開學不久,他們分手了,一個週末我們本來約好要去圖書館看書,卻因為這件事我們改待在他家陪他聊天。
「你知道我跟她在一起最後悔的是什麼嗎 ?」
「什麼?」我說,看著他瞇起微濕的眼睛,有一股衝動在我胸口醞釀。
「就是沒有跟他瘋狂性愛啦!哈哈哈哈⋯⋯。」講完的時候他一直大笑,一面掩飾著尷尬。
「那你要不要跟我瘋狂性愛?」
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吐出這句話,這也是我們聊天最後一句話
 
「要不要跟我瘋狂性愛?」
 
有夠蠢。
 
後來他便開始躲我,我像失了魂的人偶,沒有辦法專注做任何事,忘記那陣子是怎麼渡過每一天的,因為這件事,指考也考得很慘。
感情和學業都陷入了谷底,指考的失敗讓媽媽很生氣,她從其他同學那裡打探到我是因為和一個「男同學」吵架才導致無心課業,她說我荒謬,並叫我每個禮拜跟她去教會,讓上帝拯救我迷失的靈魂,不要再讓我墮落下去。
那之後不只是週日,我被迫參加一大堆活動,跟大家手搭肩圍成一圈禱告,逼我上台讚美上帝是如何拯救了我的思想(性向),媽媽和其他教友也不斷介紹女生給我,還時常和她們「家庭旅遊」。
 
我受夠了。沒多久我就逃家了。
 
後來再次看到媽媽的時候已經是十一年後,在加護病房,因爲她被檢驗體內癌細胞已經擴散,末期了,生活無法自理,姊姊叫我一定要回去一起照顧媽媽。因為化療、吃嗎啡止痛的關係,媽媽的意識不太穩定,有一次她問我結婚了沒?有沒有交女朋友?我說因為很忙沒有時間之類的藉口,她聽了也就淺淺地笑著,嘴邊重複呢喃著一段原住民話,我聽不懂,下意識地拿手機錄下了這段話:「a na du ba du Mi gu gai ga su hi A sa ga su do Ma gi sia」
 
媽媽走的時候我沒有哭,就連火化前後我也很冷靜,回想過去跟媽媽的相處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平常都笑笑的,唯有升大學前到逃家前那陣子處得比較不愉快,但在這之前,我也一直都沒辦法對媽媽有什麼特別的情感,沒有向她分享生活、沒有與她聊內心的想法;現在仔細想想、追溯原因,會不會或許是因為我一直對那句「你不夠像男孩子」在生悶氣?
 
告別式結束後,我跟一位堂阿姨順路一起搭車回台北,閒聊途中我想起那段錄音,於是就放給堂阿姨聽,請她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不管你喜歡的人是誰,只要幸福就好了。」可能見我突然對家族的文化產生興趣,開始解釋部落族群使用不同的語系...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只是別過頭看著車窗外,看著窗外的景色不斷退後、抽換。回到台北的租屋處後,我靠著門,眼淚就是不停地流著。
「a na du ba du Mi gu gai ga su hi A sa ga su do Ma gi sia」


 



 

 G l o r y  D a y s 
 

一生中,每個人都會有過一段光輝歲月,而我,大概就是高中時期吧。就讀某商職的我,班上男女生的比例大概是1:9,男生成了一種稀有動物,長得好看的就更是珍貴。記得剛入學時抓著刺蝟頭進教室的我,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原住民血統的深邃臉孔,可能也加了不少分,所以開學三個禮拜後,同班女生跟我告白了,她成為我高中時期的第一個女朋友;一個月後我們分手了,因為我知道自己喜歡的不是女生,她也就成為我人生最後一個女朋友。整個高中時期,我一邊收著女孩們的情書和愛心飲料,一邊和在同志交友網站認識的男生在小旅館裡做愛,我恣意地揮霍自己的青春歲月,那是我最荒唐的一段、最光輝的一段。

身為家中獨子的我,在出社會後擔起養家的責任,有一個穩定交往的男友,卻從未帶他回山上的家,因為媽媽曾在大學宿舍看見裸著上身的我們,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嫌惡像箭一般射向我的心臟,我知道我從此被否定了,無論往後多麼努力。我和家人維持一種冷漠的默契,我依舊會在年節返家時扮演長子的角色,當親友問起結婚時,從容地回答。當告別那段光輝歲月後,我們都只能活在殘酷的現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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