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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eng Luluan
BANG
2019.08.13 Tue
藝術家專訪|峨冷.魯魯安:走上回家的路,不再只是呼口號
Location/桃園市原住民族文化會館

曾重創南台灣的「莫拉克」風災,今年屆滿十周年,這場天災不止摧毀了家園,更斷了遊子返家的路。
出身於屏東好茶部落的峨冷.魯魯安Eleng Luluan,親身感受災害發生的當下,體會土地被剝奪的悲痛與掙扎。

數年後,她決心走回經歷巨大轉變的故鄉,用積極的態度及充沛的藝術能量,開出一朵朵堅毅美麗的生命之花。



藝術家「路徑」

在海內外頗富盛名的原住民族藝術家峨冷.魯魯安Eleng Luluan,生於屏東縣大武山舊好茶部落,古稱「雲豹的故鄉」,外型看來率性幹練的她,出身於魯凱族的頭目家族,「峨冷」這個族名更代表她的貴族身份。不過峨冷十分響往外面的世界,在從事藝術創作之前,她隻身到了台北工作,在異鄉打拼十數年的峨冷,後因家庭變故,才又重返故鄉,兒時就愛蒔花弄草的她,也在屏東開設花藝工作室,為了往後的創作之路,埋下了伏筆。



談到如何成為「藝術家」,峨冷笑說一切都是『不小心』,1998年從事花藝設計的她,接到了一位好友的邀約,邀請她參加在台北市立美術館舉辦的當代原住民族藝術展覽。也因為回到故鄉後,時時刻刻接觸到的都是廣闊的自然景象,高山和海洋成為峨冷的日常,使用花草植物和漂流木等自然素材創作,她可說是得心應手,藉由這次展覽經歷,峨冷專心投入創作。2002年更移居至台東東河鄉的金樽海灘,展開駐地創作,同時也正式開啟了她的藝術家生涯。若算上花藝設計工作,峨冷投身藝術至今已二十多年,若以十年為單位分為前中後期,第一個十年,峨冷的作品大都與土地有關;第二個十年,身為女性的她,深刻思考魯凱族女性與手作之間的關係,歷久經年的傳統原住民族工藝,傳統服飾的製成,其實都融入在女人們的生活之中,峨冷想探究,部落中該如何落實性別平權,並創作出許多關於母親和生命源起的作品;而近年來,因為移居台東,受到周遭影響,她更關注環境議題、社會運動等等,「切身感受自己所處的環境,才能創作出觸動人心的作品」峨冷認真的說。


 

天災「剝奪」

2009年重創台灣南部的「莫拉克」風災,發生的當下峨冷剛好回到屏東,如此重大的災害,不止摧毀了家園,更讓族人遭受巨大的身心打擊,談到風災,峨冷至今依然心有餘悸,災後她也經歷一段非常焦慮的時期,幾乎無法面對。幸運的是,她所熱愛的藝術創作,將自己從那受傷的泥沼中,拉了出來,讓她學會反省也找到新的力量,透過這樣的自我療癒過程,她決心在今年初「回家」。

「對許多原住民族人來說,回家只是一句口號」,峨冷語帶嘆息的說,在這十年間,她也想過幾次要回家,但總是因為各種原因,也或許是藉口而耽擱了。直到今年初,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召喚,有個聲音告訴她,是時候出發了。



「回家的路,不好走」,峨冷說她獨自一人,用自己的儀式回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這真的不容易。不止是具體的路不好走,更是因為看見面目全非的家園,心中湧現的感傷,親身去感受,那經歷一次次大水沖刷,土石流坍方的殘骸,很難想像,這片破碎的土地,曾有部落存在於此。部落族人也因為接連的天災,只好遠離家鄉遷徙到它處,離開原生土地,等於被剝奪了與其的緊密連結。
透過好幾次「回家」的旅行,峨冷在途中思考,人與土地的關係,從舊好茶到新好茶,族人就像被迫不斷流浪,作為現代的原住民,她感受到人為了生存,不得不放棄故鄉的無奈與衝突,也影響了後續的創作思維。


 

走出框架 對話「重生」

聊到在創作路上影響峨冷最深的人,她說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都難以回答,因為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貴人。不過提到今年初離世的前高美館館長李俊賢,峨冷有著深深的緬懷,「我的第一場個展,就是李館長幫我辦的」。創作初期,峨冷對自己的作品沒有太大信心,時常聽到周圍的人勸她辦個展,她都因為信心不足而屢屢婉拒,直到李館長找上了她,一句話就讓峨冷點了頭,峨冷說「他就是有一種讓人信賴的力量」。

順利完成人生第一場個展的峨冷,2015年更獲「威尼斯雙年展」提名,以「大霧台現象」為主題在台灣館展出,躍升國際舞台的峨冷十分感謝李館長的鼓勵和支持,讓她開啟了不同的藝術視野和格局,更展開了創作場域,打開原住民藝術的能見度。



《地瓜路徑:當深度成為實驗》剝奪議題展,峨冷展出了她著名的大型裝置作品《土地創傷》,使用大片的打包帶以八角編織法不斷延伸,再彎折成大大小小的弧線,就如同土石崩落的場景。除了大型裝置之外,還有五件攝影燈箱作品,是今年初峨冷回到舊好茶部落所拍攝的影像紀錄,其中有兩件以紅色編織繩包覆並懸吊於空中,靈感就是來自於「回家」路上,她看見山壁上有樹根緊緊抓住即將崩落的土石,這樣土地與樹根的連結,就是過去族人所留下的痕跡。



選擇面對傷痛勇敢創作的峨冷,走出原住民族藝術的空間與框架,積極與國際對話。今年台、韓攜手策畫「移動與遷徙」展覽,於高雄市立美術館及韓國京畿道美術館展出,峨冷也親赴韓國駐地創作,她想透過不同場域產出的作品,讓世界看見台灣的原住民族藝術的嶄新格局。

藝術家的生命歷程,深刻影響創作路徑,峨冷堅持突破傳統,不斷開創更多可能,希望自己不被侷限於「原住民」或「女性」藝術家的標籤,她用細膩的情感,回顧祖先扎根在故土的思念和護佑;用富有爆發力的能量,持續在各個藝術舞台上展現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