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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5 Tue
藝術家專訪|林安琪:掙脫性別框架 尋根同時找出自我
Location/桃園市原住民族文化會館

在外求學十多年的林安琪 聽著校園旁運輸碼頭的波濤聲響 總是能憶起故鄉

海島上的原住民族血統 不那麼傳統的性別認同 造就了她作品中的交錯迷惘猶疑、肯認堅定

林安琪在尋根的路途上 進一步認同自己的身分 用新媒體思維 創作出不設限的全新藝術


 

走入「迷園」

「進行藝術創作至今,我還是不習慣被稱為藝術家,我認為「藝術創作者」這個名稱,比較符合我的心理狀態。」

十多年前林安琪從台灣遠赴加拿大求學,就讀西蒙菲莎大學時,原本主修是電腦科學,但因為學校規定主修理科的學生,必須選修部分藝術課程,沒想到打開了她對藝術的全新視野。「從小到大,我的人生都跟藝術沒什麼關係,根本想不到有一天我成為一個創作者。」安琪笑著說。

畢竟人身在異鄉,面對陌生的國度和文化,對自己的身分也很猶疑,安琪總是常有強烈的不安感,所以在接觸到藝術之後,突然發現那些不安和迷惘,找到了出口。她才知道,原來藝術不只是展覽牆面、櫃上擺出的一件件作品,是創作者投注生命經歷所生成的結晶。就因為如此,安琪放棄念了兩年的電腦科學,轉系到了美術系,因為毫無任何專業基礎,等於全都要重新開始,她也笑說都是因為這樣才念了六年大學。



剛轉到美術系的時候,安琪說自己很幸運地遇到了一位對她影響很深的老師Elizabeth Milton,這位老師同時也是一位女性行為藝術家/視覺藝術家,在她的課堂中有提到,在加拿大的女性原住民,是如何用非劇場模式的身體來說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Anishinaabekwe (北美原住民族)的藝術家Rebecca Belmore,她的創作手法很當代,但內容充滿我們現在所說的「原民性」,這些北美原住民族女性,對安琪來說就像一面鏡子,反思己身,瞭解到自己的身體原來也可以這樣表演出藝術語言,她們大多也是都市原住民,也一直在尋根,在創作路上不斷對自己的身分進行肯定和認同。在課程中遇見這些優秀的北美原住民女性時,安琪也發現自己雖然是台灣泰雅族的後裔,但對自身的母體文化卻不太了解。因此,這樣的創作手法,給了她非常大的啟發。

此處是「她鄉」

如果要說台灣跟北美的原住民當代藝術有何不同的話,在安琪自己看來,最大的差異是在加拿大的藝術圈,如果要談「原民性」議題,通常他們會把這樣話語權和空間,留給真正的本地原住民去發聲;而台灣卻常會看到「代理人」的現象,由非原住民去代述,但當然這沒有對錯之分,只是文化的不同。至於創作環境的自由度,安琪認為台灣走的非常前面,藝術家和創作者在性別議題上,有著非常大的空間,可以進行發揮。

當然在藝術層面上,性別議題在台灣或是北美、紐西蘭等西方國家,發揮的自由程度相去不遠。不過如果再跨一步進到社區或是部落,依舊還是一個難以跨越的距離。因為性別議題是非常主觀的,又涉及挑戰傳統社會結構及對性別角色的刻板想像。「像我媽媽就是非常虔誠的基督教徒,當我第一次跟媽媽出櫃的時候,她叫我不要這樣子,不要學這些西方的東西,但我心想,基督教不也是西方的東西嗎?」對部落或傳統社會,安琪選擇用大方自然的方式去面對這些質疑的目光,她時常和媽媽說自己就是一位酷兒(Queer),讓她的家人看見自己的身體就是不同於傳統刻板的性別印象,表現的越泰然,以後要進一步讓這些觀念進入部落和社區,就會再容易一點。



這次安琪在《靜寂的盛典》展出的兩件作品,都是由策展人瑋倫挑選的,知道主題是性別之後,瑋倫馬上連絡了安琪,更指定要展出《紋面》和《獨木舟》兩件行為錄像作品。

《紋面》是2014年創作的。「當時我還在加拿大念書,這件作品也是第一件我認為最符合當時心理狀態的作品。」那個時期的安琪,很積極的在做自我探索,創作的靈感來自於一位泰雅族長老談論自己被紋面的個人感受,她看完那段訪談後,受到了非常大的衝擊,同樣是泰雅族,這樣的生命經驗她卻不曾有過。這件作品可以看見安琪在自己的臉上黏貼了透明膠帶,並試圖繪製泰雅族女性紋面圖騰,她想表達的是傳統文化在現代已被抑制了聲量,相互衝突的時空感表達了文化也漸漸在變化。



《獨木舟》則是在2017年,安琪回到台灣後創作的,當時定下這個作品名的時候,有人說泰雅族根本沒有獨木舟這個文化啊,但其實海的聲音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我在加拿大西岸的溫哥華念書,學校旁的運輸碼頭常傳來海的波濤聲,聽著聽著就會想起台灣。」或許是海島上原住民族的本性,那時候的安琪就想到獨木舟,雖然最後這件作品並不是真的打造出一艘獨木舟,但安琪用她擅長的行為/視覺藝術形式,創作出抽象的「獨木舟」。



「這件作品的開始,是我回到台灣後,在高雄做了一個OPEN CALL,邀請當時在高雄的原住民族朋友前來,講述她們的生命故事,和她們對台灣原住民族議題的看法。」安琪在作品中,邀請了八位來自各行各業的台灣原住民族女性,請她們用掃把掃出她們印象中海的聲音。其實在大部分的原住民族傳統文化中,女性是不能出海航行的,更有甚者是連觸碰獨木舟都被禁止,但這件名為獨木舟的作品,卻只邀請女性前來參與。這些原住民族女性,大部分因為求學和就業離開了原生部落,面對現代生活壓力被迫移動,就像在汪洋浪濤上獨自前進的獨木舟,但心中卻依舊有那份關於族群的認同和關注。

尋回「夢所」

「我的身體不只有乘載一件事,有很多複雜的層面,原住民族的血統和我的性別認同是共存的,所以我的創作一定都會與這些有關,卻不一定能符合傳統社會的期待。」

在台灣的原住民族當代藝術中,安琪也是新生代中的一員,雖然和前輩們創作時使用的媒材大有不同,但她認為無論是過去的織布、雕塑、繪畫,或是現在看到的媒體、錄像、行為藝術,只要「原民性」還在,藝術是不會侷限創作媒材和手法的。



關於這次與桃園市原住民族文化會館的合作,林安琪也非常讚賞桃園市原住民族發展基金會願意挑戰創新議題的決心,策展人瑋倫也發現了她作品中強烈的性別意識成分,這也是她當時未曾發覺的,透過每一次的展演,都好像能為作品找到新的定義和詮釋。未來,安琪希望有著酷兒(Queer)和原住民族雙重身分的自己,能內化祖先的智慧,跟上新時代的快速變遷,創造出更多不設限的藝術情境。



試圖掙脫傳統社會框架的安琪,不見反叛的衝突,不愛創造爭議,選擇用落落大方的自然態度,慢慢建構出她獨特的創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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